○ 方霞
离春节回家归来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日子了，每每闭上眼睛，脑海里母亲双眼微红的，依稀可以看出泪水的痕迹的那幅景象还是那样清晰，那样让人忍不住鼻子酸酸的，以至于我每一次想起情不自禁地想流泪。
自从自己毕业以后，只身来到几千里之外的大丰，和母亲见面的机会就屈指可数。10年中，我只回过4次家，没成家之前，回过两次，成家以后，回过两次，每次都不过是一周的时间，最多的一次也只是呆了10天。母亲为了迎接我回来，往往会好几天睡不着觉，早早几个月就开始准备我喜欢吃的各种东西，眼巴巴地一天天地数着日子，直到我回来的那天。
接下来的日子，母亲每天都是早早起来，忙碌一日三餐，想着法子给我做爱吃的家乡饭菜。早晨做我最爱吃的红薯玉米茬子，炒一碗酸菜，看着我吃了一碗，还非要我吃第二碗。每每吃的时候，母亲都会说，那时候，我读初中的时候，家里条件比较艰苦，我却从来不叫苦，住在离家几里之外的学校里，几乎每天都吃玉米糊糊，可是我却长的胖乎乎的，脸色也很红润。母亲便说，粗粮养人。可是说到这里的时候，母亲的眼里依稀有了泪花，我知道她是心疼我，那时侯那样艰苦。每次说起来的时候，母亲都说，那时候，我很懂事，读书非常努力，成绩是全校最好的，是那一届我们乡中学唯一考出去的孩子，所以全乡的人知道我，为此母亲也很得意。毕业之后，我为了不给家里增加负担，瞒着父母，在老乡的帮助下，来到了举目无亲的农场工作，虽然吃了很多的苦，每次却给父母写信说我在这里很好。母亲在后来得知这些事情后，心里很难过，现在每次和我说起这些的时候，都觉得很是亏待了我，不象我弟弟后来上学条件那样的好。工作以后，有时候，母亲还会千里迢迢的给我从邮局寄自己家做的玉米粉，因为红薯没法邮寄，母亲便把它蒸熟晒干，做成红薯干晒干寄给我，让我做红薯玉米茬子吃。
2008年春节回家过年，是时隔三年后，我和老公、孩子一起回家过年，这也是儿子六岁以来第二次回外婆家，是我工作以后第三次回家。这次回家，母亲别提有多高兴。第一次由于儿子太小，根本不记得，脑子里也没有外婆、外公的概念。由于儿子是在一生下来就一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，养成了喜吃米饭的习惯。考虑到老公和儿子的生活习惯，又要兼顾我的口味，母亲每天早饭就要做两个品种，为她的女婿及宝贝外孙炒菜做米饭，为我做玉米糊糊，往往是一顿早饭就要忙两个多小时，去年冬天可是比较寒冷的一个冬天啊，就是在秦岭南鹿的我的家乡也是比较冷的。忙完早饭，母亲一刻也闲不下来，忙着准备中午的饭菜，比如做卤肉，闷咸鸡，炖酱排骨，以及西北人爱吃的羊肉汤，还有我们全家都爱吃的熏肠等等。看着年纪大的母亲在厨房里忙来忙去，我忍不住想去帮忙，可是每次都被母亲拒绝了，她总是说，你们平常上班累，就好好歇歇吧。午饭很丰盛，种类很多，当然客人也很多，因为我们几年才回家一次，亲戚朋友们几乎每天都有人来，加之我的家乡商南人天生就很好客，而且欢喜陪客人喝酒，以表达对客人的敬重和喜欢之情。有时候，一顿午饭往往能从中午吃到晚上，男人们边喝边聊，象母亲一样的女主人们则不时地要翻花样上菜，热菜。其实，对于这样的午饭我总是感到很累，从内心来讲甚至是有点烦，因为，我只想抓住有限的时间和母亲在一起，聊聊天，拉拉家常，同时也希望母亲过得轻松一些。而母亲却忙的从无怨言，她说，你长那么大了，总么还是不懂事，不懂人情理往呢？说完，母亲又自顾自地去自留地里摘菜，回家在院子里择菜，准备着晚饭……我回家的日子里几乎每天都是这样，母亲始终忙碌在厨房里。
临走前的一天，姑姑、舅舅以及姨妈们来了一大帮人，母亲照例收拾了一大桌子菜，由父亲陪亲戚们喝酒，边喝变闲聊，晚饭吃到很晚。我在厨房里帮母亲，也许是因为自己明天要走，行李还没收拾好；也许是因为想有多一点的时间留着和父母亲在一起唠嗑，而客人人却迟迟不走；也许是因为即将要离开家乡，或许又要几年以后才能回来……心情突然变的很糟糕，母亲也是慌张的忙碌，不是菜糊了，就是有个菜忘上了，我竟然和母亲小争了几句。话出的那一刹那，其实我就后悔了，可是后悔的话已经出口了，我看到了母亲难过的表情。等到客人都走后，我们一家及兄妹们围在炭火边又聊了一会儿天，母亲则和父亲在忙着给我装自己家腌制的酸菜。把一切都忙好后，父亲母亲才坐下来，叮咛了我几句，然后睡去了。
第二天早上，母亲早早起来，做了我最爱吃的油煎饼，以及老公儿子爱吃的米饭和菜肴。我们匆匆吃过后，出租车就来了，因为要赶9点钟的班车，几乎没有和母亲多说几句话，我们就上了出租车。走前，我到爷爷屋子里告别，然后径直走到出租车前，跨了进去，没敢正面直看母亲，我分明看到母亲已经流泪了，我怕我自己忍不住，一直低着头，直到车子已经开出村子。儿子问我：妈妈刚才奶奶为什么哭了呢？我就问他，你说为什么，他想了想说，是舍不得我们走……
当我们乘坐的客车慢慢驶离商南时，我的心情变的难以言语的难过。我知道，我又一次远离了故乡，远离了亲人……我心里在为昨晚和母亲的小争执而懊悔。其实，我心里很清楚我是那样的爱自己的母亲，只是没有在言语上表达出来而已。
当汽车延着盘山公路消失在商南的边界线时，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故乡的那山、那树，那河……那一刻，我才明白爱在离别方现浓。
现在，离回家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远了，天天吃米饭，让我愈发想念母亲做的家乡饭菜。每次给母亲打电话，她老人家问的最多的是，今天吃什么，最近身体好吗？母亲生于一个姊妹8人的大家庭，是家中的老大，自幼就承担起照顾弟妹的重担，没有读多少书，不会说多少甜蜜的话语，但是生活的艰辛，让母亲变的无比坚强，特别能够忍辱负重，特别能干，贤惠的母亲还能做一手好的饭菜。虽然每一次打电话，母亲从未说过想念我们，可我知道电话那头的母亲此刻一定是泪眼婆娑的。
岁月的消逝是无言的，当我们对岁月有所感觉时，一定是在非常沉重的回忆中。而对母亲的牺牲真正有所体会时，我们也一定进入了付出和牺牲的季节。我们终于长大了，从一个女儿变成了一个母亲。当我们以为肩头挑起责任也挑起命运的时候，当我们似乎可以傲视人生的时候，也许有一天，我们突然发现，我们白发苍苍的母亲正以一种充满无限怜爱，无限关怀，无限牵挂的目光在背后注视着我们。我们会在刹那间感到，在母亲的眼里，我们其实永远没有摆脱婴儿的感觉，我们永远是母亲怀里那个不懂事的孩子。
我们往往是在回首的片刻，在远行之前，在离别之中，发现我们从未曾离开过母亲的视线，离开过母亲的牵挂。母爱啊，她就是一首歌，永远唱响在我们心里；母爱啊，她就是一条河，一直流淌在我们心里；母爱啊，她就在家乡老屋子里袅袅升起的炊烟里，在幽幽飘香的饭菜里……“谁言寸草心，报得三春晖。”我该怎样来报道我的母亲？